林夕笔下太多金句,都来自黄耀明。当年,两人去日本看U2演唱会,结束后,林夕约黄耀明在二丁目见面。守着内心孤寂,林夕听路边唱片店的音乐听了足足3个小时,黄耀明始终没有出现。Mitbbs.com
回酒店后,写下那曲《再见二丁目》。Mitbbs.com
有段时间,林夕心情不好,找黄耀明倾诉,一个电话过去,对方心不在焉。林夕很悲伤地说:“我觉得我说不下去了。”Mitbbs.com
黄耀明说:“那不如去写歌咯。”Mitbbs.com
于是挂上电话,真的坐下来写了一首歌。也就是那首《假如让我说下去》。Mitbbs.com
类似的故事,还有太多:Mitbbs.com
《至少还有你》里面,一句“你掌心的痣,我总记得在哪里”,只因黄耀明手心中有一颗痣。何韵诗的《忘》里面,那句“黄是你的姓红是你爱的,就当做常识”,听起来如世间最美的告白。《绵绵》这首歌里,那句“从来未爱你,绵绵,可惜我爱怀念”,全歌都在对“绵绵”柔情倾诉,只因“绵绵”的粤语发音,近似普通话的“明明”。Mitbbs.com
《富士山下》里,那句 “忘掉我跟你恩怨,樱花开了几转。东京之旅一早比一世遥远”,心里抹不去的,还是日本旧事…Mitbbs.com
想当年叱吒殿堂推举十大词人自选代表作。林夕钦点《春光乍泄》,众人诧异,因《春光乍泄》完全无法代表他的实力。Mitbbs.com
林若宁跑去问林夕:“好词那么多,为什么偏偏选这首?”林夕说:“这是明哥久休复出之作,有纪念价值。”Mitbbs.com
然而千万字句叩心,换不来一眸深情。黄耀明假装听不懂,更不愿赠回忆。Mitbbs.com
04Mitbbs.com
林夕的词戳心,是因为太能够代我们说话。每个失过爱的人,几乎都能在他的词里找出你心底最想说的那句话。Mitbbs.com
对于挚爱前任,你可以说:“有生的瞬间能遇到你,竟花光所有运气。”Mitbbs.com
对于放不下的恋情,你可以说:“闭起双眼我最挂念谁,眼睛张开身边竟是谁。”Mitbbs.com
对于低到尘埃的姿态,你可以说:“当赤道留住雪花,眼泪融掉细沙,你肯珍惜我吗?”Mitbbs.com
对于暗恋某人的心境,你可以说:“被你一贯的赞许,却不配爱下去。”Mitbbs.com
对于心头恨恨,你可以说:“做只猫做只狗不做情人,做只宠物至少可爱迷人。”Mitbbs.com
对于重逢的旧侣,你可以说:“即使见面,成熟的表演,不如不见。”Mitbbs.com
30年间,林夕填了几千首歌词,涉及情爱、政治、文化、人心各个层面。流传最广的,还是“伤情怨曲”。当年林夕贴吧,常有人更新他的作品。翻得多了,我发现林夕说来说去,讲的无非四个字:求而不得。Mitbbs.com
大概是受张爱玲影响颇深,生命无常始终笼罩在林夕心头。苍凉底蕴,欢喜悲忧,所谓缠绵的伤口,是张爱玲的底色,也是林夕的底色。哪怕开解人心,读来也是“断肠字点点,风雨声连连”。Mitbbs.com
从《约定》《至少还有你》《大城小事》,到《明年今日》《人来人往》《一丝不挂》和《富士山下》,表面上,讲男女之情,其实,讲的是求而不得之苦。Mitbbs.com
往深了说,就是人生的无力。Mitbbs.com
这与祖师奶奶写《红玫瑰与白玫瑰》《留情》《年轻的日子》一个路子。Mitbbs.com
这体谅,张爱玲在《倾城之恋》里说得明白:Mitbbs.com
一夜,白流苏给范柳原打电话说:“死生契阔,与子相悦,执子之手,与子偕老,这是一首最悲哀的诗。生与死与离别,都是大事,不由我们支配的。比起外界的力量,我们是多么小,多么小!可是我们偏要说:我永远和你在一起,我们一生一世都别离开。好像我们做得了主似的!”Mitbbs.com
爱慕一个人,却不能得到回应。得到了回应,却不见得能在一起。哪怕在一起,也未必能相守终老。Mitbbs.com
人生好多时候,就是做不了主的。这是张的苍凉,也是林的伤情。Mitbbs.com
想当初,因求而不得,林夕极度悲伤,差点在浴缸中解脱自己。那时王菲、窦唯婚变,窦唯说了许多绝情的话,王菲始终缄默不语。看到失恋给人带来的苦痛,他提笔写下一首《百年孤寂》,劝大家看开一点。Mitbbs.com
多少年过去了,林夕说:“其实喜欢一个人,就像喜欢富士山。你可以看到它,但是不能搬走它。你有什么方法可以移动一座富士山,回答是,你自己走过去。爱情也如此,逛过就已经足够。”Mitbbs.com
于是有了《富士山下》。Mitbbs.com
看了那么多沉浮世事,林夕觉悟,求而不得的爱情,最好的解脱,是“不执着”。一如《人来人往》里所言:“爱若难以放进手里,何不将这双手放进心里。”Mitbbs.com
Mitbbs.com
05Mitbbs.com
村上说,人生有入口,则必有出口。显而易见,写词就是林夕的灵魂的出口。乃至多少金句,都是他日常的倒影。Mitbbs.com
一日,他看日剧《恋爱世纪》,见里面失恋的女主角熬糊了一锅红豆,不禁被那种悲伤所感染,瞬间哭红了眼。Mitbbs.com
于是提笔就写下:“还没为你把红豆,熬成缠绵的伤口。”Mitbbs.com
又有一次,焦虑症复发,喉咙抽痛,次日还要开会。他躺在沙发上,看了9个小时的滚动新闻,心情越发痛苦。深夜一点,整个人才静下来,用两小时写了一首词,名字叫《怯》,暗示内心的恐惧。Mitbbs.com
还有段时间,他成为周围朋友的感情专家。不知道怎么搞的,男男女女感情上遇到不顺,纷纷来找他倾诉。然而,等到夜深人静之时,林夕环顾四周,却发现没有一个人能赶来抚慰自己。Mitbbs.com
于是流着泪写下了《七友》。Mitbbs.com
我有个领了十五年好人卡的朋友,每次听到《七友》《钟无艳》以及《富士山下》,都要痛述恋爱革命家史。后来知道林夕写这首歌的心境时,我心头不禁掠过一丝凉意。写东西,真是件残酷的事。Mitbbs.com
正因为在幽深隧道中走得足够深,林夕才能写得那么好那么狠。这是每一个创作者的宿命。 Mitbbs.com